漠漓

Chapter 1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“呼……”向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,迷糊着眼放松了下自己的脖颈,“飞这么久真的好累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陆子昊把她分量不轻的行李搬上行李车,看她睡意朦胧的悠闲样就忍不住想要报复:“还不是你自己上赶着遭罪的?”

      “那我哥结婚我当然要到啊。”向汐状似漫不经心,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闪躲。

       陆子昊轻轻挑了下眉,身体力行地戳穿这理由毫无说服力的事实,“我们的大设计师还真是长情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根本没敢留在原地,抛下这句调侃就往出口溜。

       向汐向来脸皮薄,只这一下就被他激得像只炸了毛的猫,一路小跑地追上去。可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反击,一个低沉的嗓音就从身后紧紧扼住她的喉:


      “向汐。”


       向汐原以为,那些所谓能够穿过人声鼎沸、喧嚣嘈杂的呼唤不过是艺术家们赚人热泪的把戏。

       可她确确实实地听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所以她呆愣着,任由脑袋里一片嗡嗡作响,然后用失焦的双眼慢慢看清那个逐渐明晰的念头——


       现在买机票回去还来得及吗?

     

  

       陆子昊在向楷面前倒是识趣,面对着免费私家车接机的诱惑,二话不说拉着行李扭头就走,连背影都带上了些慷慨就义的气势。

       怂。且没义气。

       向汐望着老友的背影暗自腹诽。

       向楷静静站在拉开的副驾驶座车门边,目光紧锁住她的背影。这些年能触到的只有她的照片,如今人就这么真实地站在他面前,恍惚间有种触手可得的错觉。

       瘦了。他想。肯定没好好照顾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向汐在回身前收回了所有的小情绪,只飞快地瞥了他一眼,低声说了句“谢谢”,就乖乖坐上这个暧昧的位置。

       不管怎样,接风洗尘的饭还是要吃的。

       向汐这样说服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车里只有淡淡的木香,像极了她哥身上的味道。


       一路无言。沉闷得像是夏天。


       等真正坐在餐桌上,向汐的动作还是控制不住的僵硬。对面的目光灼人到令人难堪的地步,她不敢直视,更不敢开口抱怨。

       毕竟当初落荒而逃的人是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向楷生气也是正常的。

      “……嫂子呢?”纠结许久还是决定努力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。

      “有事。”向楷似是对这个问题有些不满,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下,言简意赅。

      “哦……”向汐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土豆,再接再厉,“听说嫂子很厉害啊,年轻有为。”

       这恭维话太过拗口,向汐苦着一张脸,觉得一不小心就会咬到舌头。

       向楷倒是心头一动,细细打量她的表情,试图找到一丝可以称之为“吃醋”的别扭。可对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尴尬和不自在,就像是青春期的小孩被硬拽到长辈面前打招呼。

       敷衍应付。只想开溜。

       其实是有很多问题想问的,比如当初为什么要走,现在为什么要回来,为什么会和陆子昊在一起……

       可他不敢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他怕她又跑了。

       过去这五年的噩梦太过刻骨铭心,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藏好内心的翻涌,戴上与过往相似的面具,试图拉近两人的距离。

       可,你留不住她。心里的声音这么说着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向楷将唇抿成一条直线,淡淡地从喉间挤出回答: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“……”还是闭嘴吃饭吧。向汐心想。
 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  意识到自己不是站在家门口,而是站在向楷家门口的那刻,向汐紧绷着的神经隐隐有要断开的趋势。她试图以“不打扰向楷和叶安然的二人世界”为理据转身留宿酒店,可向楷长腿一跨就把向汐甩在后头,就像是知道她会反悔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向汐脑子里天人交战,鼓起勇气正想开口,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迎了出来,一脸的喜出望外,“向汐回来啦?”

       向汐一愣,随即像个孩子似地扑上去,“啊陈妈我可想你了!”

      “你就嘴上说,真想了会现在才回来?”陈妈拥着她,嘴上忍不住调侃。

      “我之前学业紧嘛,现在这不就回来啦。”

      “是是是,回来了就好好呆家里,别又跑出去了,大家都怪想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“还不一定呢,我……”向汐不经意间一抬眼,就看到向楷站在落地窗前,沉默地望向她们俩的方向,眉眼间情绪不明。

       身后是绚烂的万家灯火,可他自己站在那,与周围的一切温暖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   向汐张了张嘴,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
       不能让他知道回来只是为了告别。


       陈妈拉着向汐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儿才离开,期间向楷坐在一边,偶尔接上陈妈的话头,语气淡淡地,听不出什么心思。

      “咔哒。”门落锁的清脆声响起,客厅里终于是有了短暂的沉默。看着向楷的背影,向汐上扬的嘴角一点点落回去。同样是分别多年,她此刻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向楷相处。

      “你……”向楷在门关处停了许久,轻轻吐出一口气,终于是想为自己的疑问寻个答案。

       向汐的手机却在此时突兀地响起,生生止住向楷的话头。向汐小声而又飞快地说了句“不好意思”,手指轻点,同意了微信的视频请求——


      “嘻嘻……妈咪!”清脆的童声就这样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,直直在向楷的心上撕出一道口子。


       向楷不可置信地看向向汐,看着她突然绽放的笑脸,看着她瞬间放松的肢体动作。


       她真的离他越来越远了。


      “小崽子怎么就这么黏你?”陆子昊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“轩轩乖,你看你爸爸又在闹脾气了。”向汐冲镜头挥挥手,逗弄手机那头的父子俩,随后对向楷做了个手势,示意自己要回房间聊视频。

       带着一脸幸福的笑意。

       如重击般,向楷的面具开始碎裂。
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隔着房门还是能隐隐听到向汐的笑声,她正和别人有说有笑,毫无顾忌。可面对自己,她有的只是疏离和客套。

       自己被狠狠抛下了。五年的炼狱只有他没能挣脱,无论自己如何卑微地盼着时光倒流,故事也从不曾停下,其他人都已走到了美满结局。


       向楷嫉妒得发疯。


       门撞在墙壁上的声音把房里的人吓了一跳,“怎么了?”向汐把手机移开了些,回头看闯进来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向楷却不答话,只是一步步地靠近她,眼中的阴霾排山倒海压逼过来。向汐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虚影,下意识就开始心慌,双手不自觉地就做出了阻抗的动作。


       这就足以激怒向楷。


       向楷紧紧攥住向汐纤细的手腕,将她一点点锁进自己的怀中,下巴也被他伸手控住。他明显是用了力气,向汐吃痛地皱眉,却避无可避。

       面具一点点脱落。

      “你还是我的……对不对?”向楷目光灼灼,迫切渴望从向汐的眼里获得答案,却始终还是没有那份自信,轻微颤抖的口吻泄了几分底气。

       向汐有一瞬间的失神,对面前这个人的陌生感在心头隐隐跳动。向楷……应该是温和有礼、冷静自信的,现在这副强势却又示弱的模样,直叫人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   许是这样的心思让向楷察觉了去,不等向汐给出或是或否的答案,向楷突然低下头想寻她的唇。

       向汐一惊,忍着痛把头扭到一旁,堪堪避开了这个冒犯的举动。

      “哥!”向汐惊慌地喊他,恐惧一点点地漫上来,心脏在胸腔里的跳动逐渐混乱。

       可这只是火上浇油。

       向楷环在她腰上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,两人间的距离骤然贴近,突如其来的亲密只能加重恐惧,向汐觉得连呼吸都困难,双手在向楷胸膛处的挣扎反而激起更重的力道,“哥,很难受……真的……”她甚至有了些哀求的意味。

       似乎真的起了作用,下一秒,天旋地转,背后紧紧锢住她的手臂换成了柔软的床。终于从那般炙热的枷锁中挣脱出来,向汐迫切地想汲取新鲜空气,温热的呼吸却在敏感的颈侧蔓延开来。


       湿热。粘腻。

       像是炎炎夏日永远擦不净的汗渍。


       向汐呼吸的动作猛地止住,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。


     “……救我……”向楷听到一个干涩的声音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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